大地在我脚下(大地在我脚下国语版)

在中国古代四灵的观念中，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龙、凤、麒麟，都是想象中的动物，唯有龟是真实的动物。

《礼记·礼运》中说：“麟、凤、龟、龙，谓之四灵。”

麒麟是百兽之长，所以，麒麟的形象综合了马、鹿等各种动物，只有圣王出世，麒麟才可以显现世间；凤凰是百鸟之王，综合了百鸟之美，象征着高贵不凡；龙既可以视为百鳞之长，也可以视为所有有情之长，所以它综合了更多的动物形象。

那么，为什么其貌不扬的龟，可以跻身到如此神圣的四灵之列呢？

原来，龟被许多古老的文明视为建构天地的底盘。

不仅在中国，远古时期的人类，总是把天地的开辟或重建与龟联系起来，比如在古印度和美洲印第安人的传说中，我们生活的大地都是驮在一只巨龟的背上。

在中国，巨龟支撑天地的传说来自《淮南子·览冥训》中的一段文字：

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

这段文字讲述了洪荒时期的一次末日之后的天地重建：在很久很久以前，发生了一场毁灭性的灾难，支撑天地四周的四根柱子折毁；划分为九州的大地断裂塌陷，破碎的天空已经盖不住这个世界，同样，损坏的大地也无法承托起这个世界；熊熊大火蔓延不绝，滔滔洪水奔腾不息；即使逃过烈焰、洪水的幸存者，也会葬身于猛兽、鸷鸟的围猎。就在此时，人类的始祖——勇敢的女娲站出来，开始了她的重建工程。她所做的第一件事，是用五色石把破碎的天空补齐；第二件事，是斩断四只鳌足，用这四只鳌足来替代天地四周毁坏的四极，重新把天地之间的空间支撑起来。后来，火焰熄灭，洪水退却，猛兽、鸷鸟散去，春夏秋冬，寒暑交替，天地之间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不过，《淮南子》的这段文字说的好像并不是龟，而是鳌。其实与神灵相关的龟，在古人的头脑中并非固定为单一的龟，其中也包含了鳖，因为这两种动物习性、外形都非常相像，所以被统归到一类。而在古人的观念中，硕大的龟和鳖更具有灵性，所以给它们另外起了一个名字，叫作“鳌”，换句话说，“鳌”就是巨龟或者巨鳖，其中包括想象中的那种拥有巨大无比体量的龟或者鳖。

正如前文所说，在许多古代文明的传说中，我们生活的大地驮在龟背之上，但女娲重建天地的传说，只是利用了鳌足支撑天地四极。

那么，在中国古代，有没有类似龟驮大地的传说呢？

因为龟拥有神灵之性，中国古人比较吝啬，不肯把龟用到普通世间，而是把它派到神仙境界，所以巨鳌驮的是海上仙山，这件事情载在《列子·汤问》当中。

我们在前面讲过，《淮南子·览冥训》中记载了“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的故事，其实在《列子·汤问》中有同样的记载，而这一段巨鳌驮山的故事正是接在女娲重建天地之后。

或许正是那场天塌地陷的灾难，导致本与大地相连的五座仙山漂流到海上。后来漂流到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的地方，这是一个下面深不见底的所在，名字叫作“归墟”。漂到这里的五座仙山分别叫岱舆、员峤、方壶、瀛洲、蓬莱，每座山都大到“高下周旋三万里”，差不多有半个大洋洲那么大。上面有各种珠宝、珍禽异兽，花果都非常可口，而且吃了以后可以长生不老。上面生活的都是可以飞来飞去的仙人。但有一个问题，这些仙山没有根，在水面上漂来漂去，无法固定。山上的神仙深为苦恼，就向天帝诉苦。天帝也怕这些仙山漂到西极去，就派了十五只巨鳌到归墟，驮住这五座仙山。三只巨鳌负责一座山，六万年轮一次。从此改变了五座仙山漂泊的命运。

但是好景不长，有个叫龙伯国的大人国，因为人长得太高大，没走几步就来到了五山所在的归墟，然后在此垂钓，一口气钓了六只鳌。那么这个龙伯国的钓者钓鳌作什么用呢？原来龙伯国的人和殷人一样喜欢用龟甲占卜，所以龙伯国的钓者把鳌背回去以后，就作成占卜材料，放在火上灼烧，用来占卜吉凶。

鳌被钓走了六只，这就造成了两座仙山岱舆、员峤失去了鳌的驮载，漂流到了北极，最终沉入大海，结果给数不胜数的神仙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那么，龙伯国用钓来的鳌占卜，结果是吉还是凶呢？如果算准了的话，那一定是凶，因为钓鳌的行为惹恼了天帝，天帝当然要降罪于龙伯国，龙伯国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天帝把本来广大无边的龙伯国越缩越小，并把这些高大的长人变得越来越矮，矮到什么程度呢？到伏羲、神农的时候，已经矮到有数十丈那么高。可见在钓鳌之前，龙伯国的人会有多高。

从此以后，东海之上，只剩下方壶（也叫方丈）、瀛洲、蓬莱三座仙山。

从这一段传说中，我们看出鳌驮仙山与印度等古老文明的龟驮大地有异曲同工之处，只是鳌驮仙山把故事的背景放在了神仙境界而已。

那么，为什么龟会参与到创造天地的活动当中呢？这或许与人类来自海洋的潜意识相关。龟与蛇一样，是水生动物，有水的灵性，中国古代有天一生水或者太一生水的观念，水再生成万物。我们在讲蛇的时候，曾经讲到过四象中的玄武，玄武代表生命源头的北方水，而玄武就是龟与蛇的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