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人的定义(失能老人概念界定)
文章作者:每日怡见
记忆中,一位受人尊敬的老先生故去了。
今天送他最后一程。
想了想,我还是得写点什么。
参加葬礼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帮忙的全都是老人,年轻人一个都看不到,这是怎么回事?
我分析了一下,首先,因为老年人懂得多,在农村丧礼上规矩很多,老人有经验,过来帮忙的时候,知道按照习俗,按部就班的该做些什么,反而年轻人什么都不懂,容易做错事。
其次,就要看你对老人的定义是什么。
在我们普遍认知里,60岁以上可以称呼老人,但有的地方媒体也将52岁的男人称之为“大爷”。
若是按后一个标准去看的话,我观察了一下,来吃席的人80%都超过了这个标准。
都应该称其为老人,或是大爷大妈。
我妈51,家里辈分最小,除此之外还有几个舅舅,舅妈都是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这几年都要办退休。
年轻人我真的没看到几个,以至于我这种八竿子打不着,远房中的远房亲戚,担任了“打幡”的差事,当然,我也是乐意替老先生去打幡的,后面会讲到。
我们这习俗,打幡就是用个柳树枝,挂一条白纸帘,走在队伍的前面。
打幡一般要两个人,年轻的小辈,二三十岁,当然十七八的也可以,重点是年轻,辈分要低。
一个是老先生的外孙女,另一个,本来怎么也轮不上我,但实在找不人。
故去的这位老先生,是我外婆的堂妹的丈夫,等于说,我外婆的爷爷和外婆堂妹的爷爷是同一个人,这里面光辈分就隔了四五层。
往下顺,在农村每一层关系都有好几个兄弟姐妹。
我外婆的爷爷就5个兄弟姐妹,我外婆的爸爸有7个兄弟姐妹,我外婆自己家里三个女儿,她排行老大。
再到我妈这辈来,家里同样是三个女儿,她排行老三。
我不知道你看晕了没有,但这亲戚的关系可真够远的,隔的越远,这里面关系比我更近,比我更合适的小辈就越多。
但为什么最后偏偏选了我?
因为葬礼现场的年轻人,就我们俩,我和他亲孙女。
其他人都没回来,为什么?
因为都搬出去住在了镇上,住进了城里,关系疏远了,不走动了,大家都在城里上班,挺忙的,没必要回来。
于是,这就造成了农村老人空巢化严重,一眼看过去,整个村里,除了我妈这种四五十岁,因为要照顾外婆留在了村里,不过这种人也是少数。
其他的,全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我不知道再过10年,20年,村里还能剩下几户人家?
城镇化的趋势是不可逆的,至少,在我外婆这个村,是这样的。
村里没有产业,当地也不允许有劳动力密集型的产业,因为劳动力密集这个词儿,一般都和高污染挂钩。
比如20多年前,几公里外就有一座煤矿,矿上就几百个工人,上班的全都是附近几个村的村民,那时候可热闹了,我外婆家开了个商店,夏天给来来往往的工人们卖香烟,汽水,雪糕,冬天就卖自己家里炸的红糖糍粑,玉米烙,生意很好。
但现在那座商店,早已经被我外婆改成了一个微缩版的养鸡场,前头放灶台烧锅用的稻草,木柴,后头就养着前些天刚买来的20几个小鸡。
商店关了,早已破败,因为高污染的企业不准再继续开下去,至少在江苏这里的农村是这样,之前隔壁几个镇还有水泥厂,砖窑厂,后来全都关停了,听说很多后来搬去了安徽,河南这几个内陆省。
年轻人大多不愿意种地,后来镇上招商引资,来了眼镜厂机械厂药厂,来了超市,饭店,洗浴城,还有奶茶店……昨天我经过镇上的时候,还很惊讶,居然在这里都能看到蜜雪冰城甜蜜蜜。
小镇的发展和现代化丝毫不弱于城市,于是,大量的年轻人全都去了镇上打工。
再后来,又来了地产商。
小镇的房价不贵,4000一平,有高层,小高层,还有洋房,镇子附近的几个村都拆了迁,因为农村地方够大,盖洋房的多,买洋房的人也多。
洋房稍微贵点,要5000一平,120平就是60万,三成首付贷款42万,村里人趁着自己年富力强,一般都选择贷款15年。
早几年买房的人时机不好,顶着百分之五点几的利率上了车,每个月还款3300到3500。
夫妻两个都在镇上打工,每个月收入也是3000多,不过厂里常常加班,算上个加班费能有3500到3800。
所以一般的家庭配置都是一个人赚钱还房贷,另一个找份相对轻松的工资,比如镇上的移动通信当当营业员,超市收个银,理个货啥的,月收入只有2000多,但这钱够生活就行,还有一个上班时间没那么漫长,晚上回去还能接个孩子,做做晚饭。
……
扯远了。
不过随着这种模式的发展,又到了我之前老生常谈的一个问题。
因为年轻人不愿意住在农村里,所以,农村相亲的时候,你男孩在县城没套房,实在不济,你在镇上也要有套房。
要是都没有,基本上都是注孤生的节奏。
就算你摊上了一个通情达理的媳妇,不催你去镇上买房,愿意和你生活在村里,花上十几万把房子装修翻新一下,也能住。
但问题是村里那些婆娘背地里会说你们闲话。
“你看张家那女儿,脸上圆圆胖胖的,还不如你家呢,结果呢!人家在镇上买了套房,还找了一个镇政府上班的!”
“是啊,哪点不如人家?彩礼当时我就说要少了,才8万块,人家都是10万。”
“还是那男的厉害,你看这花言巧语给骗的……”
村里的风言风语太多了,去年你开辆奔驰回去,逢人就拿华子散一散,人家会夸你是小老板,在外面混的真好。
今年,也许你奔驰还在,但你换了辆别克回去,那对你的态度立刻就不一样了,表面上看不出来,背地里肯定传你破产了。
等到了明年,你又把奔驰给开回去了,但可能就因为你忘了发烟,人家背地里就说你不懂礼数,为富不仁,有钱臭显摆什么……
你没钱了,人家欺负你穷,你有钱了,人家眼红你,毕竟你有钱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除非你能分我几万块,你要真傻乎乎的去分钱了,以为这样能收获一个好名声,说不定人家背地里还嘀咕你太小气了,我和你关系这么近,你就分我这点钱?
总之,你不管怎么做,总会有不是的地方,总会有人在背后乱嚼你舌根子,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年轻人不愿意生活在农村的一大原因。
农村葬礼上,白发苍苍全是老人。
为什么会这样?
总结一下吧。
第一,村里没有产业,留不住人。
当然了,我说的只是大多数,普遍现象,像华西村那种土豪村,就不要拿来比较了。
第二,年轻人谋出路,跑去镇里,跑去城里,在那安家落户,买房置业。
第三,农村相亲市场的现状,县城没房,你就找不到对象。
什么,你说现在年轻人都被高房价给绑架了?为什么要活着的这么累呢,每个月的工资吃吃喝喝,不买房不是活得很潇洒?
这话很对,我给你点100个赞,但别冲我说,冲媒人说,冲给你介绍对象的七大姑大大姨,冲相亲的女孩儿说去。
没有房子,就讨不到媳妇,这就是现实啊。
第四,就是农村彼此生活的太近了,每家都沾亲带故的,谁家出了事旁人都会去帮衬一下,但就是关系太近了,谁家有个风吹草动,没半天功夫全村都知道了。
有人说住在城里,可能住了好多年,你都不知道你隔壁邻居姓谁名谁。
关系太冷淡了。
不过这也有个好处,就是你想干啥就干啥,只要你不影响到邻居生活,人家管你有钱没钱,管你开的是奔驰还是别克,管你儿子三十多了有没有结婚了。
暂时就总结了这四点,如果还有的话,可以在评论区补充,咱们大家一起探讨探讨。
最后,再说说那个老先生吧。
讣告也好,追思也罢,算是晚辈做的最后一点事。
记忆中每次见到先生的时候,都是在红白喜事上,梳着背头,金边眼镜,一手掐烟,一手握笔,记录宾客们送来的礼金,算无遗漏。
先生命苦,从小家里很穷,一辈子种地的命,没念书,但却自学成才,后来在厂里当了会计,村里也找他管账。
谁家写个春联,送个悼词啥的,都会让他去帮忙。
于是先生这个称呼,喊的人也多了,喊着喊着,他本来的名字,也就没几个人记住了。
先生命苦,我时常在想,先生如果生在城里,是不是能当个大学教授,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绝对受人尊敬。
先生也曾说过,自己是没赶上好时候,但现在有能力,一定要把儿子培养成才。
那小子也确实争气。
念了高中,大学,研究生,考了公务员,不到30,当了干部。
36那年,内部提干,几个月后就要当上税务局长了,听说还是某个省会城市。
先生很骄傲,他说他不会走,会一辈子住在村里,给大家算算账,写写字。
但儿子出人头地了,完成了他年轻时没有完成的梦想。
他很骄傲。
觉得这辈子没白活。
但先生命苦啊。
造化弄人,那晚一个大货司机酒驾,赶巧那晚税务外派,对一家公司进行审核,查账查到很晚。
赶巧那晚又下了雨。
赶巧先生的儿子开车经过了那条路。
于是……
白发人送黑发人,先生的梦就这样碎了。
中年丧子,想也知道那其中的悲痛。
不过先生好像从没在人前掉过一滴泪,起码我妈是这样跟我说的。
过去二十年了,年代久远,那些我都没印象了。
不过今天见到了他女儿,先生的亲孙女。
我忍不住问她:你父亲的事……有没有想过,二十年前他就是税务局长,二十年后……
我拖了个长音。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和冒昧,真是尴尬啊,怎么能这样问人家?
我低下头,眼神不敢直视。
“对不起。”
但她并没有生气。
也许二十年来,很多人问过她这样的问题。
也许她每天晚上也常常思考,如果爸爸还在,自己现在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令人憧憬的身份?
也许,她早已经习惯了。
她只是弯下腰,将那个挂着白色纸帘的芦苇杆递给我。
“起幡了,你腿长,等会慢点。”
……
先生命苦,但活了81岁,但农村这算是喜丧。
吃席的时候桌上放着长寿碗,大家没有悲伤,每个人的表情很平静。
村里上岁数的都来了,但是年轻人没回来几个。
也许他们觉得,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走了,人生老病死,每个人都要经历这个阶段,微信转个账就行,没必要回来。
那天我妈给我说,先生去了,你要不要回来?
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我和先生的交集不多,每次只简单说几句,村里的方言都听不懂,我们这十里不同音,只能靠猜,猜个大概意思。
有次他问我,听说你在外面写点东西?哪家报纸?
我不知怎么回答,刚想胡诌一个“每日时报”的时候。
他突然打开手机,指着微信,大意就是说让我以后可以在微信上写写东西,现在报纸很少有人看了,以后没前途了。
我说好。
……
我对先生更多的,是一种尊敬。
一种从心底里涌起,对知识分子的尊敬。
人类天然慕强,对君主,对将军,对勇士,对知识分子,读书人,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尊敬,尤其是在农村,尤其在那个目不识丁,遍地都是文盲的年代。
希望几十年后,也能如先生一样,还有人记得我。
“听说昨儿每日怡见,那个写公众号的,去了。”
“死了?”
“文雅点。”
“哦,见马克思去了。”
……
“咱们去送一程吧。”
“为了那个知识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