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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熙宅第(甘熙简介)

频道:家有妙招 日期: 浏览:1242

       美国哲学家爱默生曾经讲过:“城市是靠记忆而存在的”。

       南京是一座有故事的城,她的记忆之繁杂,需要我们一点儿一点儿地去慢慢寻觅。穿过一个“ 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 ”的巷子,走向一座掩映在梧桐树下的古楼,。如果你足够幸运,兴许还会遇上一位摇着蒲扇的老人,将这座城的悲欢、离合向你娓娓道来。

       你一定到过明孝陵、爬过明城墙,但不一定听说过一个叫做“九十九间半”的地方。它坐落在繁闹的市井深处,像一串支离破碎的音乐符号,或许已经被人遗忘。但,它的名字,并不逊色于任何一个趋之若鹜的景点。

      

       “九十九间半”,乍听这个名字,你定会联想到:它应当是一个有九十九间房的院子吧?非也。中国最大的宫廷建筑——故宫,也有一个同样值得琢磨的名字,叫“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最大的官府建筑为孔府,亦以“九”为极数,号称“九百九十九间半”。

       在中国,“九”是一个神秘无比的数字。

       “九”的象形字,横、折、弯、勾,像一条缠绕的虬龙。想起了中国最古老的哲学渊薮《易经》,它把“九”与“龙”天衣无缝地结合到了一起。在《易经·乾卦》中,这样写道:

       初九:潜龙勿用。

       九二:见龙在田。

       九三:终日乾乾。

       九四:或跃在渊。

       九五:飞龙在天。

       上九:亢龙有悔。

       非常生动地阐述了龙在不同时候爻释。上古之人崇拜龙,是对上天的莫大敬畏。那么,象若龙形的“九”也成了一个崇高无上的数字。

       天的最高层被称为“九天”,人的最高位被称为“九五之尊”;祭祀神灵的歌被称为“九歌”;与天相通的日子被称为“重九”……真是“无九不成尊”!

       当初,项羽乌江自刎,父老乡亲为歌其德,筑建了一座祠堂,置与香炉烛台,台前香烟袅袅、红泪簌簌。项王功高业伟,虽终未成帝业,死后却独享“九十九间半”之祠堂,已成帝王之极数,可以泉下瞑目也。

       今日金陵之“九十九间半”,是一位名叫甘熙的晚清文人所有。甘熙出身望族,在京为官,深知名讳之理,未敢僭越帝王公侯,故而以“半”数命名宅第。而甘氏作为传统士人,又深谙易理,虽仅差“半间”,却正合易理。

       “半”字何以喻?“十”之“半”为“五”,“九十九间半”,则暗含“九五”之意,乃上上之尊贵也。如此,既无僭越之名,又有自重之实,可谓是一举两得。

       其实,甘熙宅第总而算来,有一百六十二间。除却与数字“九”的渊源之外,这里有更多美好的东西。

       我初次造访宅第,只携一纸一笔,将所见、所思、所悟历历记录了下来,写成《甘熙宅第赋》一篇,现录如下:

       余慕甘氏久矣。尝闻其藏书万卷,读圣贤之理,通堪舆之术,嗜金石之学,造一方之福,诚为君子之表也。

       新来且趁日暇,辗转及至。车马夹道,桐阴四落。百步之间,只见白墙乌瓦,遗明清之物色;枯藤乱拢,续骚人之风骨。十间里巷,处处秦淮旧事;百步熙南,步步桨声灯影。

       甫入宅门,极目洞天芳草;左环右顾,皆是活水长亭。马头墙上,老蔓生姿;岩峭壁间,丛竹隐映。

      

       屏声而进,万籁俱寂,只觉清凉入骨;一曲方来,更兼流水徐生。重庭叠院,难掩乾坤罅隙;曲苑回廊,俨附光阴迅影。

       沿细水,过石亭,有小楼名曰“津逮”。高矗两间,门藏充栋之书;天生九畹,室绕经纶之韵。楝叶蓊茸,若惜孤学之苦;瓦当滴沥,似悲空腹之人。

      

       门廊处,有芭蕉隐蔽,偶有风来,只觉淅淅飕飕;中庭间,更栴檀对生,细听际隙,更感萧萧索索。重门锁锢,自窗鉴窥之,壁盈蛛网,案生浮尘。

       抵偏门,低萦思,扶竹自嗟,室有久积之卷,憾无津逮之人也。过备弄,上有青蕨四绕,下有玉竹交映。转曲廊,残垣数丈,古木多株,花阴合地,四顾无人。

      

       里间东隅,偶有枯井一口,以麻遮之,盖颓弃日久矣。余蹲抚井栏,上游余温,然久旱不用,恐已内竭也。甘氏祖辈,掘井之德,当如此水,虽一无泽被浆灌之用,后生必触井栏而感念其口碑在衢,不可一日而忘也。而今一睹宅邸诸物,一砖一石,一亭一树,足以生唏嘘矣。人流若水,不禁不绝。盈虚之间,往来竟如古井之水,自在浮沉。

      

       或嗟或叹,已至中厅,仰目可见匾额赫赫,题曰“施敬”,以持家教之风。甘氏一族,祖辈子孙,或入仕,或经商,哀民之所哀,实民之所虚,故为民所称敬。及正堂,有高牌书作“友恭”,或取“兄友弟恭”之意。而数步于堂内,举目之间,有“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以作家教之本。

       嗟乎!德尚圣贤之事,志存淡泊之风,无怪乎数百年间,内平而外成也。入内厅,有小象四挂于壁端,其中人物,皆系甘氏一族,或锁眉,或凝思,或适然。父子兄弟,不乏商贾之辈,然人品无暇,清洁如玉;文章不俗,恬淡似仙,非为人之诟病,但受世之仰慕。虽经商贾之业,亦存济世之心。千百金斛为义赈,百二楼船救苍生,诚为大德也。顿足之间,不得不叹己力之乏,愧为人师,空长二十余年。

       时闻笙箫笛曲,奏望门之遗音;偶有砖石木雕,呈上古之秉色。檐尘竞飞,没墙半立,如脱釉之画。回旋于间第之间,竟不知南北。踱至里弄,见有一联: 无易事则无难事,有虚心则有实心。 不觉神游身外,情从内生。

       吾生在世,不过数十年尔尔,惟真知最难觅及,彳亍于屏门之隙,满目文章,更觉五伦六经之贵。然腹内笔墨,如是而观,非为上品。惟将其以虚还实,因无生有,方能作可用之图。甘氏人家,穷十世而尊一理,生死相续,世代相传,其堪道处,止有梁上青蚨知之。

       踯躅之际,佛光冷照,见有一门,书作“佛堂”,有风西来,声似梵吹。倚门独立,听之甚响,须臾之间,昏昏而入修忘之境也。

       文/玄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