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癌症晚期居然好了(从玄学看癌症)
今天讲述的是53岁父亲患肝癌的故事，撑了半年离开人世，中间父亲六天六夜没吃饭，最后撒手人寰，本文从女儿的视角出发，详细记录了整个过程，读起来潸然泪下，下面看看他们的故事。
只用了6个月，我爸离世。2020年3月份检查发现晚期，10月份最后一天走。癌细胞扩散侵袭了他的腰，做完活检之后就瘫了，再也没起来过，在床上躺了半年才走。
期间经历了无数以前不敢想象的绝望。第一次知道肝癌的诊断书上是不会直接写“肝癌”的，怕病人承受不住，写的是“肝Ca”。第一次知道原来照顾一个瘫痪在床的病人这么累，两个小时必须要翻一次身，不然就会生褥疮，照看的人基本没法儿睡一个好觉，病人屎尿都在床上，每天都要擦洗，拉屎的时候要开个风扇，不然味道受不了，我妈累到后面撑不住，又请了一个护工一起帮忙。第一次知道肝癌最后逼近死亡的症状是再也吃不下东西，活活熬到死，后我爸竟熬了6天，原来人不吃不喝也能扛六天。
一开始的症状是腰痛。2020年三月份，闹新冠肺炎疫情，我至今都清晰地记得他在路边摘下口罩跟我说了一句无心的话：“这空气好像有毒啊。”只是当时没在意。不久后他说他腰痛，给了钱他让他去检查，最后查出来肾里边有个小小的结石，没什么大碍，就开了点肾石通之类的冲剂。
但后面也没好，以为是腰间盘突出或者劳累过度，就回县城老家休养休养，还去了中医院做理疗。我还记得当时他轻描淡写地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估计自己要好好休整两三个月。全家没有一个人想到过死亡。然而最后理疗没有效果，他腰痛得不行，又做了一次B超，结果发现已经是肝癌晚期。从腰痛开始到确诊，前后不过一个月。
怕结果出错，马上转去市三甲医院。医生说如果要100%确认，就得做活检。做活检的时候疼得死去活来，医生用一枚粗大的针筒从他肚子里抽了一大筒乳白色的东西，过程既惨烈又吓人。最后终于100%确诊，我爸却再也没起过床。
这里也建议一下那些肝癌晚期的家属们，“绝症”这两个字的分量是很重的，它和它的表面意思一样，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办法的意思，做活检一针下去可能就会产生和捅了马蜂窝一样的效果，癌细胞一阵疯狂，症状可能会迅速爆发，可能真还不如不做。反正如果再给我选一次，我会选姑息治疗，将我爸转入临终护理，也免受后面的罪。
活检那一针下去，我爸就瘫了，肚脐以下没了知觉，再也没有起过床。为了排尿，他下身插入了导管，开始过上了大小便都在床上的日子。
他整天躺在床上，也没有什么精神，以前我放假回家他最喜欢跟我下棋，我就说要跟他下棋，他也没答应。后来我知道那时他的癌痛已经开始爆发了，他跟我妈说过疼痛的厉害，“像雷电滚滚过全身，大汗淋漓”，痛得厉害就拼命咬手指头，等手指头的疼痛超过癌痛，就可以稍稍缓解了。
后来医生就给开了一个叫“盐酸曲马多”的止痛药，我上网查了查，说是给骨折的人缓解痛疼吃的，心里一阵难受，不敢想象那种疼痛程度。那时候我们还瞒住他，说只是普通肿瘤，我爸在外面东奔西走辛苦了一辈子，发誓说等这次好了一定什么也不干了，天天去遛弯和旅游。
可惜最后等来的是摊牌。医生开始劝我们出院，对家属说他们实在也没有办法了，癌症本来就没有什么办法，何况是癌症晚期。对我爸的说法则是可以回家好好调养。我爸不愿意出院，说还没能下床走路呢怎么能出院。他磨蹭了几个星期，最后发现来看他的人越来越多，没办法瞒不住，就摊牌了。
他缓了好几天，考虑到医院肿瘤区的病房环境也不太好，周围都是癌症病人，隔壁床的肺癌患者天天咳到半夜，最后就答应回去了。回去前几天，我去医院看他，凌晨两三点，我妈情绪崩溃，在我面前痛哭流涕，说自己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我听了一阵沉默，不知道说什么，他俩为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吵了一辈子架，偶尔还打架，打架还下死手，我还以为他们早就没什么感情了。最后想起来医院的路上无意看到了一篇毕淑敏的《不要把黄连掰碎》，就安慰她生活的痛苦不值得细细品味，囫囵一口吞下去就好了。
后面还是出院了，我爸起不了床，是用那种专用的医护车拉回老家的，算是开始临终护理。癌症晚期的病人，医院也不收，幸好我妈读过卫校，开过诊所，算是小地方的乡镇医生，每天就给我爸护理，打打吊针吃吃药。
情况时好时坏，有一段时间甚至好到有个脚指头能动了，大家还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成立了一个微信群，每个月把医疗费用营养费护理费之类的在上面公布一下，大家摊一摊。为了冲喜，我大嫂还请了风水先生，提前去看了一口风水极好的墓，说是能“逆水推棺”“再保十年”。我妈是基督徒，也请基督教的牧师来为他祷告——人在绝症时，唯物主义会变得很虚，什么方法都想挣扎尝试一下。
我也是这样。那时我每次回去看我爸，都给他带一张双色球，我从来不期待中奖，就是想给他带去一点希望的小火苗。
我回去看他，每次他拉屎都叫我们出去，只留我妈在里面处理，屋里臭气熏天，只能把电扇开到最大档吹散，人在病魔面前大约真是没有丝毫尊严。他躺的日子久了，愈发绝望和怕死，甚至不准我妈离开房间半步，就怕被一口痰噎死。
他给我发他在网上找到的视频，说他这种情况最多只能撑三个月，我就给他总结他人生的成就：他一生勤俭节约，在农村里盖了楼房，还在县城买了房子，娶了两任老婆，生了6个孩子，还把每个孩子都养大了，现在各个孩子都有出息，已经很了不起了，人生也没有什么遗憾，换做是我，我肯定做不到这么好。我知道所有的安慰都没有效果，因为我和其他人一样，都站在干岸上，眼睁睁地看着他孤零零地走远，他要去的那个地方，只有他一个人去。
过完国庆，情况急转直下。他高烧不止，42度上烧了几天，还有无休止的呕吐，把血都呕了出来。我妈给他打免疫球蛋白，打1到最后一瓶，血管瘪了，针扎都扎不进。有一天群里突然有人说，大家快回来，爸爸好像不行了。我连夜驱车赶回去，他已经意识模糊了，眼神半睁半闭。
我冲他喊，爸我回来了，我回来看你了！你听得到吗？
他毫无反应。
最后几天，是最让人难过的。他整个人已经没有意识了，而且水米不进，喂他东西他会条件反射地把嘴闭上——弥留之际终于开始了。开始一两天他眼神涣散，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眼睛又变得亮晶晶的，一动不动盯着天花板，嘴唇微张，喊他也没有反应。我猜想可能是癌细胞已扩入脑了。
他就在那个状态上，硬生生熬了六天。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不吃不喝居然也能扛六天。10月的最后一天下午，他走了，整个人蜡黄蜡黄的，黯淡无光。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的，可能是器官衰竭，可能被某一口痰呛窒息，甚至可能是饿死的。
他能在那个状态下不吃不喝熬足足六天，我想他内心深处仍是有着强烈的求生欲望的吧，可惜死神最后也没放过他。
有时候想，如果能发现早一点是不是解结果就会不一样，如果不做那一次活检是不是他最后阶段会舒服一些，如果以前多陪他一些会不会少一点懊恼。
有时候想想又觉得，算了，活着这么累，他累了大半辈子，人间也无甚趣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