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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蒙运动代表人物(文艺复兴运动性质)

频道:科普故事 日期: 浏览:1221

      

       到目前为止,关于“我们是什么”这一问题,我们已经遇到了主要回答中的两种。一种观点与科学教育的当代常识相关,认为我们是以人类这种特殊动物形式存在的生物体。另一种观点,也就是笛卡尔和许多近代形而上学者们持有的观点,认为我们本质上就是我们的心智,而心智是非物质的、和灵魂相似的实体。第三种回答则可以从约翰·洛克(John Locke)提出的理论中找到。

       洛克是启蒙运动和科学革命中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他对经验主义的辩护与他在政治哲学方面的工作同样重要。在政治哲学的领域中,他被认为是现代自由主义的奠基人之一。他反对绝对皇权,主张宗教宽容以及政教分离,在当时那个年代,这些依然被认为是很危险的观点。托马斯·杰斐逊(Thomas Jefferson)曾写道:“培根、洛克和牛顿……我认为他们三个毫无疑问是历史上最伟大的人,他们为物理和道德科学提出的上层建筑奠定了基础”。关于自我的话题,洛克也表达过一些非常激进的观点。

       1694年,洛克出版了《人类理解论》(Essay Concerning Human Understanding)的第二版(第一版出版于1689年)。在这部已经具备里程碑意义的著作中,他增加了一个关于“同一性和多样性(Identity and Diversity)”的章节。洛克在这里的论述,对关于自我的哲学思考产生了革命性的影响。

       本章中,我们会集中探讨洛克关于自我的主要命题,我会说明为什么这些命题在当下依然有相关性。洛克的理论尽管在许多方面都很有说服力,但依然存在问题。正如我们将会看到的,当代最主要的关于自我的论述之一——即“新洛克式”或“心理学的”观点——也正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才应运而生。而且,碰巧的是,心理学的理论对于远距离传送是否可存活的问题,似乎也会有些启发。

       有理性的鹦鹉、吸血鬼,以及友好的外星人

       洛克有两个重要的、影响深远的洞见。第一个是任何想要了解自我的本质的人,如果一味聚焦在人类身上,那么就忽视了一些关键的问题。

       想一想科幻作品中人们喜爱的(或者讨厌的)非人类角色。从《E.T》里的外星人到《机器人总动员》(Wall-E)里的瓦力,电影中有许多这样的角色。在《星际迷航》(Star Trek)中,也有逻辑极其缜密的瓦肯星人(Vulcans)和机器人指挥官Data。在《指环王》(The Lord of the Rings)中,我们会看到像人一样的精灵和小矮人,但是还有树精——那是一群有智慧的、能说话(还能移动)的树。同样,在许多关于吸血鬼的传说里的夜间生物也都不是人。还有,许多人变成了吸血鬼之后,也不再是人了。

       这些角色都只不过是虚构的,尽管如此,他们在哲学意义上依然相当有趣,因为我们会非常容易地——甚至非常自然地——把这些角色当作是人,即便他们明显是非人类。他们在某些方面可能和我们有很大差别,但是他们也是有意识的生物,用与我们相似的方式体验着这个世界,有思想、有感情。他们是有智慧的(许多时候比我们聪明),能够交谈、争论,以及推理。而且,他们显然有资格成为道德主体。毋庸置疑,在一个非常重要的意义上,这些生物和我们是同一种类的,虽然在很多方面他们和我们有巨大差别。

       洛克看到了这个事实,采用“位格”(person)这个说法去指称能够被归入此范畴的(可能范围很广的)存在者谱系。关于非人类的位格,洛克提出的最著名例子就是一只有理性的鹦鹉,它能够就一系列话题进行哲学思考,发表睿智见解。这只鹦鹉当然不属于人类,但是在洛克的眼中,它毫无疑问地是一个位格。我们也是位格,但瓦肯星人、吸血鬼、精灵和树精,还有《E.T.》中的外星人、《机器人总动员》里的瓦力,他们也都是位格。位格(Person)是比人类(human being)更广泛的范畴——有人类位格,但是也有非人类位格。或者,用洛克自己的话说,位格是“一个思考着的智能存在者,具有理性和反思,能够把它自己认作它自己,同一个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思考着的东西;它仅仅是通过与思维密不可分的意识而做到这一点的。”(Essay 2. 27. 9)。

       对于洛克而言,任何东西只要具备了他列出的心智能力,就可以称之为位格。这些能力包括:拥有经验的能力;感受的能力;明智地思考和推理的能力;觉察到自己乃是一个存在了一段时间、拥有过往的有意识主体的能力。或许人类是唯一具备这些心智能力的存在者,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在宇宙中就是孤零零的——或者至少没有其他位格与我们相伴。然而,如果在某些遥远的星球上存在着符合这些条件的外星人——不管他们的外貌以人类的标准衡量有多奇怪——那他们也可以被当作位格。在我们自己的时代,我们不难想象,将来计算机终会拥有位格所需要的那些特质。

       现在,我们了解了洛克所说的“位格”是什么,然而我们还尚未讨论的一个问题就是位格的性质。位格完全是物质的东西,还是物质和非物质部分的结合(这两部分潜在地是可分离的)?在这个问题上,洛克是个不可知论者。笛卡尔认为,(至少此生)我们是困在物质身体中的非物质的灵魂;而洛克认为,笛卡尔这个观点很有可能——甚至大有希望——是正确的。然而,洛克对这一观点并没有深信不疑。洛克认为,我们关于自身本质以及这个物质世界的认识都是相当有限的,因此,他愿意接受如下思想,即物质只要以恰当的方式组织起来,也可以具备意识的能力。或者,用洛克自己的话说,以下假定并无矛盾之处:上帝能够“造就某些无感觉的物质系统,按他认为合适的方式摆置它们,赋予它们某种程度的感觉、知觉和思想,如果他愿意这么做的话”(Essay 4.3.6)。

       洛克愿意考虑思考着的物质(thinking matter)这种可能性,对此,许多和洛克同时代的人大惊失色。但是人们后来才发现,洛克的想法是有远见的。

       位格同一性

       洛克对植物和动物的同一性的构想与当代的构想非常相似:植物和动物都是动态的、自组织着的物质微粒系统。造成一棵苹果树和一只老虎之间差异的,乃是构成它们的粒子组织起来的特定方式。洛克追随伽利略、笛卡尔以及其他的科学革命者们,反对亚里士多德和中世纪经院派哲学家所提出的实体性形式(substantial forms)。洛克非常有说服力地提出了位格这一新的实体范畴,但是,他所说的“位格”的同一性,我们该作何理解呢?

       近年来,我们思索的问题是众所周知的“历时的位格同一性”(personal identity over time)问题,或者简单地说,就是“位格同一性”问题。更概括、更精确地说,这个问题如下:

       如果在t1时刻的位格P1与在t2时刻的位格P2是号数上同一的,那么P1和P2之间是如何必定相关联的?

       这里,“号数上同一的”(numerically identical)指的是同一个实体(one and the same entity)。这个意义上的同一性与通常所说的“质性同一性”(qualitative identity)不同,虽然它常常被称作后一种同一性。两个物体如果无法被区分开来,也就是说它们拥有完全相同的属性,那它们就是质性上同一的。由于大多数物体随着时间的流逝,其属性会发生改变——我们当然也会这样——因此,这些号数上同一的东西通常迟早会在质性上不同一。

       现在,如果你相信你是一个人类动物,如果某个未来的位格会成为你,那这个位格和你必定是在号数上同一的动物。如果你相信你是非物质的灵魂,如果你在未来的某个时段会继续存在,那么必定会存在于那个时段的,乃是与你目前的灵魂在号数上同一的一个灵魂。洛克并没有绝对地否定非物质灵魂的存在,并且,他也相信人类这种动物的存在,但关键在于,洛克的所见超越了对位格同一性的这两种说明。

       简而言之,洛克的观点是,一个先前的位格和一个后来的位格若要是同一个位格,那后来的位格与先前的位格就必须是心智上连续的(mentally continuous)。或者,用一个稍有不同的话说,它们必须共享同样的心智生活(mental life)。无论发生了其他什么事情,心智的连续性构成了位格的相同。

       这里所说的“无论发生了其他什么事情”,必须完全按照字面的意思去理解。洛克坚信,如果你的心智生活延续着,在延续的时候它是通过一系列不同的物质存在者的相继而得以维系的,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你的同一性完全没有受损;它丝毫不受影响,也完全未被削弱。他用了许多思想实验来支持这一观点。最著名的例子或许就是关于一个出身高贵的王子和一个贫贱的修鞋匠。假设有一天,由于某种魔法或者不可思议的力量介入,这两人各自独有的心理特征互换了。结果,在修鞋匠的村舍里醒来的那个位格(还有那个身体),拥有王子的所有记忆:他相信自己是王子。当他看镜子的时候,会被自己的外貌吓一跳,并且会奇怪自己到底如何会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小房子里。与此同时,在王子的卧室里醒来的那个人,也同样目瞪口呆地发现自己身处完全陌生的环境,还有一个完全陌生的身体。这两个人互换了身体,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对洛克而言,这就是显而易见的。

       洛克所说的王子—修鞋匠的故事,就是心智传送或者是身体互换场景的一个早期版本。从诸如《时空怪客》(Quantum Leap)、《全面回忆》(Total Recall)、《阿凡达》(Avatar)等大量此类科幻小说、电影和电视节目中,我们许多人对这样的场景已经相当熟悉了。

       从灵魂解放出来

       洛克关于是什么导致了位格同一性的说明产生了相当激进的后果。请记住,洛克这里的核心论点是:心智的连续性导致了位格的同一性,无论发生了其他什么事情。如果我们可以设想同一个心智生活——因而也就是同一个位格——通过一系列不同的物质实体(physical substance)来维系,那么我们难道就不能也设想同一个心智生活可以通过一系列不同的心智实体(mental substance)来维系吗?洛克认为,这两种情况同样都是可设想的。身体互换是可能的,灵魂互换亦然。

       就洛克而言,我们对非物质的灵魂所知甚少,以至于任何人若要论证我们的心智生活是束缚在一个单一灵魂上的,都会处于非常不利的位置。因此他提出了挑战:任何人,如果认为我们有意识的心智生活发生在非物质的灵魂实体中,就“必须要表明,为什么位格同一性在非物质实体的变化中或多样化中不能够如同动物的同一性在物质实体的变化中那般同样地得到保持”(Essay 2. 27. 12)。洛克相信,要证明这一点是不太可能的,许多后来的哲学家——如著名的且影响深远的伊曼努尔·康德(Immanuel Kant)——都得出了结论,认为洛克的看法是正确的。

       洛克之所以提出独立于实体——以及灵魂——的进路来解释自我,是因为他坚信,自己提出的这一解释比其他的解释更为合理和可信。在这一点上,我认为洛克是对的。但是,我们知道,他的动机也有部分宗教的考虑。许多基督教派认为,在审判日(the Day of Judgment)(洛克本人将这一天称为“伟大的日子,在此所有心灵的秘密都将敞开”),死者的灵魂会与他们的身体重新合而为一。但这引起了一些尴尬的问题。如果我们的身体是由不断变化的大量原子构成,那么上帝会用哪些原子去再造我们的身体呢?要是某些原子已经构成另一个人身体的一部分,无法再被使用,那又会怎样?鉴于这些难解的问题,无需同一个物质身体的位格同一性的说明有着明显的优势。

       除这一点之外,令我们特别感兴趣的是,洛克是如何做到在对“我们是什么”给出一个肯定性说明的同时,又在其他许多基本的形而上学的议题上保持不可知论的。意识在性质上到底是物质的还是非物质的?如果意识是非物质的,那它是居于非物质实体中,还是并非如此呢?就洛克而言,这些问题的答案完全不会影响我们如何回答“位格是什么?”这个问题,以及“在什么条件下,先前和后来的位格是同一个位格?”这个问题。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对洛克而言,位格是一个有理性的、有自我意识的存在者,无关乎它是由什么构成的;只要先前和后来的位格在心智上是连续的,那它们就是号数上同一的。

       能够解决位格同一性的问题,同时又在意识与物理世界的关系上保持中立,这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极有价值的功绩,须知,这个在洛克时代就富有争议的话题在今天依然争议不断。

       洛克的问题

       洛克提出,对于我们的继续存在来说,心智的连续性本身就足够了,无论维系心智的东西是什么。这一观点看起来要比把自我束缚于某些特定对象上的理论先进。但是,“心智连续性”确切来说到底是什么呢?很不幸,洛克本人并没有给我们提供多少指引。在一些段落中,他的确提到,构成自我同一性的乃是“意识的同一性”。

       任何特定时刻,我们都觉察到——我们意识到——我们当前的经验:我们知觉着、思考着、感受着的一切东西。某一特定时刻各种各样不同的经验都属于一个单一的意识。然而,我们对自己生命的意识(我们的觉察)并不局限于我们当下所经验的事情。远非如此。

       想一想以前那些让你愉快(或者饱受折磨)的经验,还有多少历历在目:你第一天(或是最后一天)上学的经历,你第一次出国看到的(闻到的、听到的),或是你最近一次生日,诸如此类的事情。大多数人无法记得之前生命中经验过的每一件事,但我们能记得的也很多。这些我们能够记得的过去经验的片段,也可以被看作洛克意义上我们能够“意识到”的事情。因此,所有那些能够记得的、过去的经验也属于我们——因此,洛克宣称,“意识关于任何过去的行为或思想能够回溯多远,那个位格的同一性就可以延展多远。”

       关于我们先前行为和经验的个人记忆,确实为我们提供了可以合理地称之为关于我们自己过往的意识。随后几年,人们普遍认为洛克支持一种关于我们历时同一性的“记忆理论”。这个理论有一定道理,但是批评者很快也提出了对该理论的严肃质疑。

       我们的记忆对我们来说当然是重要的,然而它们对我们的持存来说果真是必要的吗?假如明天你头上遭到一记重击,造成了部分脑损伤,结果导致了严重的失忆,以至于你再也想不起来之前生命中的任何事情。因为大脑损伤相对并不严重,对于你心智的改变仅限于失去了个人的记忆,而你的经验、推理以及语言等能力并没有受到影响。你会把这个不幸视为致命的么?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所爱的人身上,你会把他们当作死了,还是只不过遭遇了悲惨的折磨?对我们大多数人而言,后一种态度似乎是对的。但是,如果我们可以失去所有记忆而又依然存活,那么,洛克关于什么导致了人格存活的说明就一定出错了。

       还有一处没有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仔细思考之下,洛克的说法看起来是非常危险的乞题论证(question begging)。我们想要知道,我们历时的同一性包括什么、需要什么,而洛克给出了答案:记忆。但记忆是什么?显而易见的答案(大概)是:回想起自己早前生命中的某个事件或经验的能力。请注意这个短语:“自己早前的生命”。你不可能记得你经历着另一个位格的经验;你能记得的只可能是你自己的经验——你只能从内心记起,从经历过这些事件的这个位格的角度记起。因此,记忆预设了位格同一性。而如果记忆真的预设了位格同一性,那记忆就对于解释位格同一性便毫无助益。

       新洛克主义者们

       现在让我们把时间推进三百年左右。当代追随洛克的哲学家们(“新洛克主义者们”),例如德莱克·帕菲特(Derek Parfit)和西德尼·休梅克(Sydney Shoemaker),已经为解决这些问题取得了一些进展。

       首先,他们拓宽了解释中所说心理状态的范围。看起来似乎很显然,通常的失忆症——即个人所有记忆的丧失——并不是致命的,但它不同于一种彻底的心智清除(mind zap)(这是休梅克提出的术语)。如果有一个设备放在你的头上,清除了你一切记忆的痕迹,包括你的真实信念、你的抱负和意愿、你的喜好和嫌恶、你的价值观、性取向、个性特征、道德和审美偏好、你的语言能力——你的一切在心理上独特的东西都被清除了,那么你是否还会存在,就没那么一清二楚了。考虑到这一点,我们可以对洛克的说法稍作改进,把范围更广的心理状态和特征都包括到说明中来。现代的新洛克派学者不再提“意识的同一性”,而是采用“心理的同一性”这个说法。一个位格的心理包括记忆,但也包括信仰、价值观、性格特征、偏好、意图、希望等等。由于我们的心理系统是千头万绪的,即便你失去了关于从前经验的记忆,许多其他为你所独有的心理因素还在,而倘若它们还在,你就还继续存在。

       随着我们变老,我们的身体会发生很多变化,而我们的心智也会发生变化——或许是在一个更加引人注目的程度上发生变化。以心理为基础对位格同一性的说明,必须要能够容纳心理变化。休梅克和帕菲特的说明就做到了这一点。用如今标准的新洛克主义的术语说,一个单一的持续心理状态——例如关于你第一天上学经验的记忆,或者你对2+2=4的信念,或者你对巴洛克室内乐的热爱——被认作“心理关联”(psychological connection)。在一个普通人整整一生中,完全可以没有一个贯穿始终的心理关联。但这没有关系。我们可以说,一个先前和后来的位格是心理上连续的,如果他们通过一系列重叠的心理关联而结合起来。由于心理变化(通常)是相当缓进的,日复一日,我们的心理在很大的程度上是重叠的。最后一步则是认为,导致位格同一性的乃是如此理解的心理连续性。或者,用更加形式化的方式来表达:

       一个在t1时刻的位格P1与一个在t2时刻的位格P2是号数上同一的,当且仅当,他们通过心理连续性的关系而关联起来。

       心理关联——它连接着(比如说)一个特定位格生命的最早阶段和最后阶段——的缺失,现在丝毫不妨碍我们把这些不同的人生阶段视为是属于同一个位格。只要先前和后来的阶段之间有一系列相互交叠的心理关联,那它们在心理上就是连续的,这也足以将它们看做是同一个位格生命的不同阶段。

       因果关系:根本性的(自我保存着的)黏合剂

       这样,就只剩下一个困难了。我们需要一个方式来具体说明,记忆——或任何其他类型的心理状态——在其下历时而持存的那些条件,而这一说明方式对位格同一性又没有作任何预设。新洛克主义者也找到了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

       假设一个与目前的你完全一样的复制品出现了,就在离你几英里之外的地方——或者在澳大利亚,或者在一个遥远(而友好)的星球,这都没有关系。根据量子理论,这样的事情是可能发生的。一个复杂的物体恰好突现存在,作为无处不在的量子场的一个自发产物,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只不过这样的事件不太可能真的发生。那么,就让我们假设这个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确实发生了。由于这个全新创造出来的你的复制品是和你完全一样的副本,因而他或她与你在所有的心理方面也都是完全一致的。从而,你们将会有着完全相同的个人记忆、实际信仰、性格特征、价值观、意图、希望、恐惧等等,全部都有。当然,这个相似性不会持续很久。当你的复制品开始有和你不一样的经验,他们的记忆会与你的不一样。但是,让我们将注意力放在你的复制品出现的那一刻。

       这是否意味着你的复制品真的记得你第一天上学的那些经验?当然不是。复制品只不过是看似记得这些经验,而你才真正记得。在新洛克主义者看来,你的记忆是真实的,因为你的记忆在因果上依存于(causally dependent)你先前的经验。如果你上学第一天发生了不同的事情,那你的记忆相应地也会不一样。你的复制品的记忆与你先前的经验并无因果联系,这也就是为什么它们是幻象的原因。这同样适用于其他类型的心理关联。例如,如果你的父母移民了,在另一个不同的国家养育你,你的生活会完全不一样——而你的复制品却不会变化。你目前心理的方方面面,在因果上依存于你过去的心理状态,而你的复制品却并非如此。

       通过提出因果依存性的关系这一方式,新洛克主义者填补了洛克关于位格同一性说明中的空隙:他们能够区分真实和仿造的记忆,更广泛地说,他们可以区分真实和仿造的心理关联。如果说,心理的关联需要历时的因果依存性,那么(在新洛克主义者们看来)确保着位格同一性本身的关系也需要历时的因果依存性:考虑到这一关系乃是由重叠着的心理关联组成的,它就是心理的连续性。

       让我们回到空间传送站。你已经进入了传送舱,也花了最后几分钟思考是否应该按下按钮——你从未试过这样的旅行方式,你(自然)会有点紧张。如果按下按钮,你就会失去意识,你的身体和大脑都会被毁灭,当然,在此之前它们要经过详细扫描;再过一小会儿,一个你的复制品就会根据这次扫描的数据,在火星上被创造出来。你并不担心身体的毁灭;你相信这个过程非常迅速而且毫无痛苦。你所担心的是即将在火星空间传送舱里出现的那个位格的同一性。那个位格会是你吗?还是只不过是你的复制品呢?

       如果你相信你是一个人类有机体,仅此而已,一个位格的同一性就在于有机体的同一性,那么,如果你想继续存活的话,你就不该按下按钮。在空间传送舱里出现的那个位格断不可能是你。正如我们此前所述,一个动物一旦身体消亡,就不会继续存活了。

       然而,如果你被洛克说服,认为在时间中构成位格同一性的是心智的连续性,即便这一连续性是由一系列不同的物质实体维系的,那么,对火星传送舱出现的那个位格就是你这一可能性,你也应该至少持开放态度。并且,如果你认为保持着同一性的心智连续性乃是心理连续性,那么你完全有理由相信,这样的关系可以在空间传送中得到保存。毕竟,在火星传送舱出现的那个位格完全复制了你的心理,而且更重要的是,那个位格所有的每一个心理状态,在因果关系上都直接依存于你当前的心理状态。如果新洛克主义者们关于位格同一性的表述是正确的,那就完全有理由相信,空间传送可以保存位格(person preserving)。

       这样一来,对你的自我没有任何风险的、光速的空间传送就是可能的,至少在理论上如此。从一个身体转移到另一个身体也就是可能的了。如果有了心智转换装置,身体互换也是可能的。洛克希望将自我从身体的限制中解放出来的梦想,将会得到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