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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爆珠的细烟大全(十大细支爆珠烟)

频道:生活百科 日期: 浏览:1235

今年冬,西安新冠疫情很严重,封城了,小区封闭隔离中。和所有西安人一样,我也只能服从。除了每天上午一次例行的核酸检测我们可以按楼号下楼一趟外,大多数时间我都蜷在房子里。

这楼上电视信号不是很好,除了新闻和科教频道,那些矫揉造作的综艺节目和无病呻吟的连续剧,我是一点也看不进去。打开电脑,也不知道看啥,我又多年不玩游戏了如今也不爱玩啦。而一般的资讯在手机上随时都可以看到。很无聊。想起给大女儿搬家时好像有一纸箱书籍在我床底塞着,遂拉出来,一通翻找。大多数都是些工具书和鸡汤书,也有几部小说,却都是些未经世事未经人事甚至未经吃事的所谓当代网络写手为赚钱拼字数而写的所谓言情所谓玄幻所谓财经,翻了几页,看不进去,又扔下。所幸在箱底见到这本贾平凹的《老生》。想起其实是我往年买的却没看,女儿拿去要看,估计她也没看。正合我意。

其实我清楚,自己从30岁以来已经再没有完整地看完任意一本书了。如今看书亦不同于往年那样如饥似渴了,翻过若干页后,我抬起头,视线一片茫然。待视线恢复正常,再去看书,已然记不清那些人物和故事到底是发生在书里还是我的记忆里。忘了就忘了吧,反正已经看过,记不记得都无所谓。哪里有那么多的认真可言?谁还不能对自己敷衍一把了?又没人知道没人考我,也更不需要人知道。囫囵吞枣中,我看完了《老生》。50岁的我并没有沉静,还有点浮躁,也几乎看不进去。若隐若现的主线串联着几个独立的故事,大段的《山海经》节选和关联的对话,太生僻太深奥,有点看不懂。我基本都是一目十行一扫而过。我不想再浪费我本来就份量不足的脑汁去联想去理解。我只想知道,一辈子都在写秦岭南北的贾平凹还能从一个唱孝歌的歌师老生嘴里唱出秦岭怎样的沧海桑田和子丑寅卯来?

二。是的,贾平凹让我看到了,也听到了。我看到了群山远去,云海翻腾,朝辉暮霭,也看到了小桥流水,鸡犬争食,燕雀衔泥。我听到了老生为老黑匡三的游击队覆灭时唱的《开四面》《敬五方》,听到了老生为因挂红旗而摔死的墓生唱的《开歌路》《请诸神》,听到了老生为戏生的当归村瘟疫而唱的《游十殿》和《还阳》。我甚至还感觉我听到了板胡拉奏的秦腔《困山》《苦韵》。这些歌里有比秦岭还厚重的磨难与传承,厚积薄发而又震聋发聩。《老生》讲述着我爷我奶,我父我母还有我两口子流泪流汗的故事。

原本,我看到老生为戏生的瘟疫村唱完《还阳》,我就不想再看结尾了,我不想知道匡三司令是否还健在,更不想知道已愈百岁的歌师老生是否把自己唱死了。老生可以不在,贾平凹可以不在,我也可以不在。但秦岭还在,峰顶的云还在飘,涧底的水还在流。孝歌还在,为灵魂逝去而歌唱的灵魂还在,《开歌路》还在唱,《还阳》还在朝阳初出时的鸡鸣声中擂鼓呐喊。

我想,贾平凹真的老了,他可能不会再为秦岭写书了。他已经走出秦岭了,尽管他后来又出了《暂坐》,我也没看,但我不会再去看了。一个把魂灵都丢在秦岭里的老生还能为城市写出怎样的东西?我怀疑。恐怕除了压抑就只剩下灰暗了。峰顶的阳光能晒到城市的角落吗?似乎不可能。

三。《老生》后记里,贾平凹说女儿反对他抽烟,我也想起我的女儿们也反对我抽烟。大女儿在某个半夜发现我独坐客厅开着电视抽着烟发呆以后,便不再提说了,反而每次从外地回来还要给我买烟抽。二女儿则一如既往地:臭,避我远点。我知道我迟早还是要戒烟的,但我现在不想戒。我烟瘾其实不大,两天才能抽一包,一般都是选择买细烟硬盒烟。一来防止干活时揉烂了便于携带,二来细烟劲小,偏外香型。毕竟烟盒上印着吸烟有害健康,我也怕死啊。

而我那已经去世的老父亲却烟瘾很大,一天能抽两包。他留给我们唯一的而且我弟兄也没舍得烧掉的最大遗产是一老抽屉的烟盒外包装纸。上面写满了他想说而又没说出来的话和期望。有工整的,有潦草的,有摘抄的也有他自己写的。更多的是各种孝歌歌词,有唱给活人祈福祝寿的阳歌,也有唱给亡人安魂超度的阴歌。诸如《丁香哭桃》《奉承歌》《十八愁》之类的孝歌段子。

我父亲其实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山里农民,并非老生。唱孝歌是他的业余爱好。他孝歌唱得很好,字正腔圆,声音洪亮,步伐稳健,是我们村子为数不多的好歌师。他唱孝歌若闲庭信步,悠然自得,微昂着头,斜敲鼓点,随着节奏,该高的高该低的低。乐处不见他笑,苦处不见他泪。他唱着孝经,唱着道义,唱着春夏秋冬东南西北,唱着牛也是个愁,马也是个愁,牛愁马愁就好不忧愁,牛愁愁得是地难犁,马愁愁得是赶长路。他从来不唱嬉糜之词,他说再高寿的人死了都是悲哀的,都应该肃穆庄重。在灵堂调戏逗弄是对逝者的不敬。他也不唱那种让孝子顶箩陪跪的大戏,他说那是累活人忙孝子呢。他给人唱孝歌从来不收钱,也就两包烟一杯水打发了。亏心的是,他去世了,周边居然再没有能为他唱孝歌的歌师了,我只能从外地高价请人给他唱孝歌。也不知彼时的他还能否听到?是否还听得如意?

四。父亲的抽屉里面最老旧那几张纸,有他当年在生产队当出纳时记的分地的账,还有我爷去世那年他卖了喂了一年的猪安葬我爷时记的账务。纸已发黄,字已发灰。还有一套烟袋锅,烟锅是我爷留下来的。他重新装了短点的烟袋杆。他其实大多数都是抽纸烟的,抽旱烟也是跟我爷学栽烟叶才偶尔抽几口。旱烟叶劲很大,所以我爷当年整夜咳嗽,死于肺癌。其实我一直认为旱烟叶未必导致肺癌,我爷的烟叶是浸了童子尿的,我尿的,爷叫我尿的。中医说,童子尿能祛痰宣肺,我知道一位老奶奶,二尺长的烟袋杆,抽了一辈子的烟叶居然还活了97岁。

那时,我还小。石板土房,木条板门还挡不住风。秋雨清晨,父亲支着板凳对着门口在编草鞋,爷在旁边整理着他的烟叶,口中唠叨着父亲前晚把构树皮没泡好就编进草鞋里,不结实还不好看。父亲自顾自地编着,也不搭话。母亲叫,吃饭啦。我一骨碌爬起来,光着身子就往外冲,尿憋急着。我爷一把薅住我说,来,往这儿尿。一泡热气腾腾的晨尿就浇进了那堆烟叶。爷把烟叶码理整齐,用石板压着,天晴再晒。

我爷老了很倔的,跟人下象棋输了,回来就把棋子扔锅洞里烧啦。那象棋是我爷自己雕刻的。我爷是纸扎匠人,能写会画,还会雕刻。我爷自己有笔墨纸砚和一套刻刀。爷的东西别人是不能碰的。刻刀有十几把,是毛老铁匠给打造的。现在应该还在老屋楼上的某个角落里生着锈。父亲不会纸扎,也就没用过我爷的工具。

连阴雨时,夏夜凉席上,冬日火炉旁,我爷边抽着烟锅边咳嗽边给我絮絮叨叨。他说私塾堂先生日哄他,多认点字考了秀才,才能考状元。你看状元坟里的王状元死了,皇上给安的金头,一夜埋了四十九关坟,那么高的门楼多气派。不敢学余员外,有钱还亏待匠人,石匠给碑后刻字:不余不余真不余,人家骑马我骑驴,往前一看推车汉,往后一看大要饭。我爷说,一直到他被抓了壮丁去了山外才知道,世上早都没皇上没员外啦。

拉壮丁的事,爷讲了很多遍。他是在红岩寺下面被绑走的,拉到安康待了两年,(我猜想,烧柏树叶熏肉就是他那时候学会的,后来又教给父亲了。但我不会。)后来翻山出去到西安城边的周至县长安县呆了一段时间,然后往东往北过黄河。仗打完后成了散兵游勇,几个人相约结伙回家。又过黄河经南阳走湖北回安康。在走到湖北白马塘秦岭七十二荡时,他知道离家不远了,连夜偷跑,边走边要饭,顺河而上回来了。(我查过相关信息,那支队伍很可能是国民党安康民先队的某支。)爷说,他跑兵多年,他并没打过仗。因为瘦弱但识字,就跟在人后记记写写。马不停蹄地跑腿搬东西,还吃不饱。他说再不跑就连饿带累拖死了。身上有银元有洋钱也买不到吃的。山外人心瞎,给你吃糁子麸子馍,但不给你水喝,馍把人能噎死。人一缺水就没力气跑不动,人家撵上来两棍子打的就把银元洋钱都抢去了。关中塬上,华北平原都缺水啊。

五。我爷并不是我亲爷,而是我亲爷的哥,我父亲的伯。在他跑兵回来,没几年中国就解放了,我亲爷成了家,有了我父亲。在父亲才两岁的时候,我奶嫌我亲爷我爷兄弟俩都干不了庄稼活,怕养活不了她,她出门走了。这些事我爷没絮叨过,父亲也没说过,都是村里老人讲起的。老人都说,我奶那时候是人梢子,漂亮能干。看上我亲爷能写会画,后来又嫌弃我亲爷只是能写会画,书呆子一个。奶走时间不长,亲爷一场大病殁了。我爷便领着我父亲相依为命。而我奶跑了几年又跑回来嫁给河东的半山人家。坡地多,养着牛,会耕种,粮食多,她饿不死了。

我爷是真的不会种地。但他也能写会画,便置办了笔墨纸砚和刻刀。谁家有老人过世了,他去给人写写包袱字,吊唁条,各种神灵牌位。或做副纸扎灵屋金银山,卖给孝家,换点煤油盐钱。我记得很清楚,管辖的“辖”字是跟我爷学的。那时给亡人写包袱有地址落款的。上写:陕辖山阳县九里坪酉山村。我问爷“辖”字啥意思?爷说,能随便吆着牛马车去害人,就叫辖。(金钱河西岸现桃园村在民国前称酉山村。)我爷也会唱孝歌,因有肺病,唱得一两段就唱不了了。

我爷也不算老生。他当过兵,虽然没打过仗,但见过枪,会配火药。便自己捆了把土枪,打野兔獾子,甚至剥蛇剥老鼠,居然把我父亲还喂大了,还成了家。爷那根长杆子烟袋就是为了点土枪炮捻子才做的。自己捆得土枪稍有不慎会炸膛,烟杆子长点,安全。

我爷一辈子爱吃洋芋。他去世那年,家人能吃饱,但仍然很穷。那年春季雨水好,洋芋丰收了。父亲挖回来堆了一堂屋。我爷却在里间咳嗽着吐血。半月余,某日,爷却自己起来了,走出堂屋,坐在屋檐下看太阳反照。笑着说,这往后,洋芋天天都能吃饱。当晚就又咳着脓血。第二天午饭,母亲把一碗洋芋糍粑端到爷床前时,我爷已经走了。

我爷留下两个烟袋锅。一个铜的是父亲上界河街拿米换苞谷时给我爷买的,又给我爷放进棺材随爷而去了。我爷拿来点炮捻子的小烟锅,父亲留下了,改短了烟杆,自己偶尔咂两口。如今父亲也去世了,我弟兄却忘记给父亲装上让他带走。无所谓了,父亲爱抽纸烟。

父亲走后,我并没有在我两个爷的坟前找地安埋他。而是选择了河东山根处我自家耕地里。我爷的坟茔是座西朝东,向山正是河东山。而河东山根父亲的坟茔是座北朝南。看地先生说过,父亲的坟地是方好地,向着本地最高的岱迦山。尽管我知道,岱迦山在整个秦岭山系里恐怕只若沧海一粟,我,父亲,爷爷,九里坪,桃园子也更是小得如烟如尘,可我还是很欣慰。

六。写到,感觉有点扯远啦。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这里写下去了。埋葬爷爷和父亲的座山和向山都是我生活的村子外较大的山,可其实我却连一座都没上去看过。我真的不知道站在那几个山顶上,我能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想到什么。我有点懊恼自己。原本疫情隔离中,看了贾平凹的《老生》,想到了和老生一样会唱孝歌的我的父亲和我的爷爷,尽管未必真的一样,但都是秦岭山里的歌和唱歌的人。就想写几句闲话,随笔而就即可。没想到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居然还让我写得跑题跑散架了,散得收不拢口了。《老生》看似也是散架的,但全书有《山海经》作底蕴,秦岭为背景。而我这段文字有啥?再抽支烟吧。


我记得贾平凹还说过,抽烟是上古人为了保存火种而留下来的习俗,而负责保存火种的人是部落里最可信赖的人。我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信赖,让经营我的人和我经营着的人对我高度放心,并毫不怀疑地信任和依赖。对,就是信赖!疫情封城的前夜,我完全可以开车离开西安,但我没有,我选择和所有西安人一样服从封闭隔离管理,闭门不出,这是人民对政府的信赖!无聊中,我从女儿一大箱书籍里选择了贾平凹的《老生》来读,是我对贾老师和他的作品的信赖!我父亲去世了,我请先生给挑了最合适的黄道吉日,给坟茔定了最佳的座山和向山,也正是我对福祉的期望对风水的信仰而确认过了的信赖!


那么,我爷呢?我父亲呢?我呢?还有生我养我的九里坪桃园子呢?都是信赖!我爷颠沛流离,走过西安城,走过黄河,走过华北平原,最后毅然决然地冒着生命危险回到秦岭深处的桃园子。那是他对故土的信赖。我奶外嫁,却把年仅两岁的父亲留给爷爷,那其实也是一种可以放心的信赖。父亲把铜烟锅殉给爷爷,自己留下爷爷点炮捻子的铁烟锅,这也是对生存方式的肯定和认可的信赖。爷爷的纸扎在那个年代能换钱,是村人对爷爷和他手艺的信赖。父亲能不取分文却又悠然自得地为亡人唱阴歌,是孝家对父亲的信赖。二女儿嫌我抽烟让我避远其实也是相信我不会真的生气而率真任性的信赖。


是的,信赖是维系精神文明的传承和发扬光大最根本的纽带。没有信赖,一切文明和秩序都是空谈,甚至势必其反。皇上和状元之间没有了信赖,才被砍了头,才有了金头银头不如他爹的肉头的梗。员外和石匠之间没有了信赖,才导致员外的后人在咒怨中走向衰败。


《老生》里,孝歌声中,串联着的揭竿而起的老黑和匡三们,为挂红旗奋不顾身的墓生们,为当归村致富而忙碌的戏生们,歌师老生是他们几代人最信赖的人。从前,周边山上的人下到九里坪桃园子时候,总要赞叹:这好宽展的屋场,这好平整的田地,这好吃稻米好吃鱼的地方,这一方水土也正是他们羡慕又信赖的好所在。同样,横亘在中华大地上亿万年的秦岭,山清水秀,奇珍异兽,人杰地灵,物华天宝,也正是中华民族最可信赖的龙脉,而且亘古烁今千秋万代!


更迭替换,薪火相传。阳歌和阴歌在传唱,新生,成长,发展,祝福,安息。春华秋实,应世而生,应时而落。起头了《开歌路》《敬五方》,就必须有《安神》和《还阳》。文化在信赖中传承。烟袋锅,纸烟卷,爆珠细烟,一代一代人都各尽所能地完成完善着属于自己的活法和使命,造物赋予,不多不少。人在家庭的信赖中幸福。也正是因为有着千千万万个普通的我爷,我父,我和我的儿女们,在继往开来地传承着萃取着,我们的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才能得以发展和提升。所以,无论秦岭内外,大城小县,无论耕耘与收获,磨难与奋斗,无论是根深蒂固还是无根游萍,都在确认着我们的民族必定厚德载物源远流长。


七。写到这里,忽听手机响了一下。点开看,西安未央区抗疫应对办发来短信,祈福拜年,同心抗疫的说辞。哦,11点50分。也就是说,再过几分钟就是阳历的2022年1月1日了。过年啦。


从小生活在秦岭山里,我爷我父们的日子都是记农历记节气的。随节而种,随气而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是不会在这个时间过年的。我原本也是只记农历的,走出秦岭后,我也慢慢地习惯了记阳历记星期。常常反倒忘了今天是农历的哪一天了。我的儿女们更是如此。随便吧,也就仅仅只是个区别日子的数字罢了。


       又是新的一年开始了。想起今早作完核酸检测,无聊中,我上到30层楼顶天台上,看晴空下的西安城,看西安城外的南山。没有雾霾,秦岭清晰可见。明早,2022年1月1日,我要早起,再上天台去,看看日出,看看秦岭,或许还能看到朝霞里有几缕云彩正在缭绕着。


2021年12月31日晚。